大家好,今天小编来为大家解答边塞战俘悲歌:未过门儿媳留书远走,夫君命运悬于一线这个问题,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我那未过门的儿媳留书出走,远赴边塞。
四个月后,她挺着大肚子,与我夫君共乘一骑,恩爱入京。
我的儿子却在当夜被人绞杀在书房。
第二天,儿媳妇居高临下地递给我一杯妾室茶道:「姐姐,喝茶。」
1
许清欢是在沈庭的搀扶下走进前厅的。
她身后跟着三个小丫鬟为她打扇遮阳。
另有两个老嬷嬷提着茶水点心,时令瓜果。
不过其中,伺候许清欢最尽心的那个。
还得是我同床共枕快二十年的夫君,沈庭。
「小心脚下。」沈庭的声音柔得能滴水,「你慢些走。」
许清欢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娇滴滴道:「将军,我又不是小孩,你别老是这样小心。」
说完这句,她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表情有点古怪,又扯了扯沈庭的衣角。
许清欢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谁敢笑你?我看府里上下哪个敢笑!」沈庭冷哼一声。
下一瞬,他抬眸,扫了我一眼,这一眼中暗藏了些许警告。
我垂着眼眸,把玩着手里的长命锁,并不将他们二人的恩爱看在眼里。
沈庭率先沉不住气,冷声呵斥我:「陈氏!你这是什么态度!」
「欢儿怀胎本就辛苦,你别拿乔,摆什么主母的谱!」
沈庭吼我的声音极大,他是势必要给我立威,同时告诉所有人。
许清欢是他沈庭心尖尖上的人。
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怠慢许清欢。
哪怕是我,他的正头娘子也一样。
我也必须得对许清欢低头,朝她服软。
若是以前,我不介意卖他一个好。
毕竟当人正室的,容个妾的肚量我还是有的。
可是今日,我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些。」
我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如同干旱的河床,裂痕斑斑,就连动一动都带着股血腥味。
「我的荣儿,还在这的,他还没走,他不舍得走的。」
我咽下口中的苦涩,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长命锁。
他最敬仰自己的父亲,日夜期盼着沈庭归家。
他还没有亲眼见到沈庭,笑着叫他一声父亲,我的儿不舍得走的。
「你的声音太大,别惊扰了荣儿的魂。」我淡淡地看向两人。
面前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在此时白了脸,神情复杂,眼神闪烁。
许清欢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握住了沈庭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沈庭站了出来,刚想出声呵斥我。
可等他对上我如同深潭一般死寂的眼神后。
沈庭那一肚子训我的话,都消散了个干净。
他闭了闭眼,声音下意识低了不少:「荣儿已经死了,你别再闹了。」
「赶快喝了清欢这杯妾室茶,我好进宫去面见陛下。」
我盯着沈庭,停顿了很久,久到他都有点不耐烦了。
就在沈庭忍不住要出声斥责我时。
我的视线落在许清欢的肚子上,粲然一笑道:「好啊。」
「将妾室茶呈上来吧。」
2
许清欢没想到我这么快松口。
她端着杯茶,神色讪讪,动作也有些不情不愿。
我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位原本该嫁给我儿子,成为我儿媳。
如今却怀着我夫君的种,要给我敬妾室茶的许清欢。
看着她娇俏的小脸,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她第一次来将军府时的画面。
那时候,许清欢虚岁十六,她的继母带着她来我家。
大冬天的,许清欢穿着一身旧衣,身子纤弱,性格文静。
「给将军娘娘问好,娘娘安康!」
这是许清欢第一次与我说话。
她跪在我面前,规规矩矩地朝我行了个大礼。
行完礼后,许清欢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话中的错误。
她抬头看我,既羞愧又慌张,闹了个大红脸。
我倒是被她逗得轻笑出声。
甚至还在她继母冷言时出声帮了她一把。
「你叫清欢,倒是个率真可爱的。」
我笑着过去,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许清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抿嘴笑得羞涩。
她继母看中了沈氏旁支一脉的庶子,想让我帮忙牵桥搭线。
我上了年纪,也乐得帮小辈们牵红线,当即应允。
只是没想到,那庶子与我的儿子沈自荣一同来见客。
并且在许清欢怯生生地抬头时,对她一见钟情。
那时,沈自荣同我说道:「娘,清欢在家中过得不好。」
「她被继母磋磨,却仍有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娘,我欢喜她。」沈自荣谈起许清欢时,脸颊泛着红。
见我还有些犹豫,沈自荣立即又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娘,若我娶不到清欢,那我宁愿一辈子都孤独终老!终身不娶!」
当时,我耐不住他的哀求,同意了他和许清欢的婚事。
我仍记得我的儿子等到我的回答后,眼中盛满了欣喜的样子。
可是谁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
我的准儿媳妇许清欢,挺着大肚子,成了我夫君的妾室。
而我的儿子沈自荣,在还差一月就满十八岁时,被人绞死在自家书房。
3
「姐姐,请喝茶。」
许清欢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不情愿地走上前来,将茶递到我面前。
我回了神,停顿了片刻,正要接过。
茶杯却在许清欢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霎时间,碎片翻飞,茶水四溅。
我的裙摆被茶水浸湿,还未出声。
面前的许清欢就泪眼婆娑地啜泣了起来。
「姐姐怎的不愿接我的茶?」
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珠子如同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掉。
「我知自个的身份低微,也别无所求。姐姐就算是再看不上我,也该看在我腹中孩子的分上,喝了这杯茶,给孩子一个名分。」
说完这句话,许清欢微压低了声音,略带挑衅地朝我道:
「毕竟,大公子去了,我腹中的孩子就是将军府唯一的子嗣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只够我和她能听到。
保证不让身后的沈庭听到一丝半点。
许清欢盯着我的表情,她故意拿刀戳我心口,就是在等我发火。
她不愿意给我敬这杯妾室茶,因为她不想屈居我之下。
我从未想过,许清欢会有这等心机。
我盯着许清欢的脸,却突然笑了起来。
而我那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乱过阵脚的夫君。
这个在沙场上驰骋将近二十余年的男人。
只因为许清欢的一声惊呼,就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欢儿!」沈庭快步上前来,将哭得梨花带雨的许清欢拥入怀中。
许清欢红着眼,将自己被烫红的手指举到他面前。
「我吹吹就不痛了。」沈庭心疼不已,朝着许清欢的手指吹气。
年逾四旬的沈庭,像是哄小孩一样捧着许清欢。
末了,沈庭冷眼看我,怒斥道:「你怎么回事,明知清欢怀了孩子,还敢这般磋磨她!」
我拨弄了下手腕上的玉镯,没有说话。
沈庭愈发生气,猛地一拍桌子怒骂起来。
「你的规矩教养都跑到狗肚子里去了?主君在跟你说话!你就是这般态度?」
我抬头看向沈庭,还有缩在他怀里的许清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竟真的有脸与我说什么规矩教养?
他为老不尊,不知廉耻!
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许清欢会是我未来的儿媳!
可如今她却堂而皇之挺着大肚子登堂入室,成了沈庭的妾室。
他们两个恩爱亲密,忤逆伦常,不将道德伦理放在眼里。
就这样的人,还敢对我说什么规矩教养?
我就算是找一条狗,它的教养都比这两人高!
「你!笑什么!」沈庭气得涨红了脸,二话不说高举手掌就要对我动手。
我却在他要动手的那一刻摆了摆手:「让人再上一杯茶。」
「这杯茶,无论如何,我今日都喝定了。」
沈庭的身子愣在原地。
4
我接过许清欢再次递过来的茶水。
滚烫的杯身烫手,我却面不改色。
平静地喝了一口,喉咙如火一般灼烧。
我放下茶水,轻擦唇角,做足了当家主母的款。
才抬眸,对她道:
「往后你就是府里的许姨娘了。
「将军府与你家不同,往后姐姐妹妹的就别叫了。
「说出去会让人笑话将军府里的人不懂规矩。」
许清欢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不在乎,喝了茶,就要让人下去。
沈庭叫住我,吩咐道:「清欢跟了我实在委屈。」
「你这几天支五千两银子出来办场酒席。」
我的身子定在原地,深深地看着沈庭。
他要摆阔,他要给许清欢面子,要给她做脸。
却忘记了,我们尸骨未寒的儿子,还未下葬,还未做白事。
「将军想要几时办酒席?」我敛下眼中的冷意,轻声问。
「自然是越快越好!」
沈庭还没说话,挺着大肚子的许清欢就忍不住插嘴了。
她的肚子愈发大了,圆润饱满,看上去像是个大西瓜。
完全不像是怀胎四月的妇人。
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许清欢。
而许清欢则是发觉了我的动作,扯了扯沈庭的衣角。
自己则是站在了沈庭的身后。
沈庭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护住了许清欢,而后咳嗽一声。
「毕竟清欢已经怀了我沈家的骨肉,宜早不宜迟。」
沈庭还怕我不愿意,正准备继续长篇大论。
「好。」我轻飘飘的一句,将他满腹的训诫掐灭在唇齿边。
沈庭带着许清欢走的时候,看向我的视线里还带着些许的疑惑。
他走出前厅,还在门前停留了片刻,扭头回来看我。
我坐在厅堂前的雕花木椅子上,静静地对上他的视线朝他微笑。
一如当初,我和沈庭初次见面那般端庄典雅。
但是沈庭的脸色却有点微妙。
5
当天晚上,沈庭来了我的院子。
无人通传,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就这么站在院子门口问我:
「曦华,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们二十多年的夫妻,自幼长大的情分,我知道你在怪我。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把气撒在我身上就行,清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沈庭见屋里没有应声,还以为我在听。
他苦口婆心地说道:「自荣已经去了,往后清欢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就让孩子养在你膝下,给你承欢,让他记作你的孩子。」
「自荣没了,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不是。」
他越说越起劲,而我带着一众丫鬟仆人自院外推门而入。
沈庭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站在院外面色冷清的我,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在房里待着,跑去哪里了?」
沈庭用狐疑的视线盯着我,直到看见我身上素白的麻衣,愣在了原地。
我越过他,走向屋内,并未作答。
身后的丫鬟仆人们也随着我的步子,越过沈庭走向屋内。
屋子里的灯很快亮了起来。
老嬷指挥人去烧水,小丫鬟则是去小厨房里捧了鸡汤面上来。
我坐在一旁,看着桌面上的食物,依旧没什么胃口。
但是今日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儿沈自荣的后事还得操办,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我静默着在屋内吃着鸡汤面,只尝了一口,就有种反胃呕吐的感觉。
但是我强忍着这份呕吐感,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直至我吃完,沈庭才从外面进来。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良久吐出来一句:「你别太伤心了。」
「自荣的事情,大家都是不想的。」
我静静地盯着他做戏,在他被我盯得有点不自在时,才轻声说:「自荣是被人勒死的。」
沈庭的眉心一跳:「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沈庭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大,几乎是一副质问我的状态。
我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淡淡道:「将军府嫡子遭人暗害。」
「既然你这个当爹的不想管,自有别人管。」
沈庭的眉心一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虽面色有些憔悴,可笑容却一如既往地真诚。
「我已上报大理寺,又求到了皇后跟前,请陛下借锦衣卫一用。
「沈庭,我要害了我儿子的人,一命偿一命!」
6
沈庭如遭雷击。
他的身子不稳,后退两步。
「你竟把这种事都捅到陛下面前去了?」
片刻后,他脸色铁青想上前来扇我一巴掌。
可巴掌举到我的脸颊旁,沈庭对上我平静的视线,这一巴掌却迟迟落不下来。
「将军,为何不打?」我将脸凑过去,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诚恳道,「明日请了人要给荣儿招魂。」
「你打我吧,打得他心疼,没准他就会回来让我再看一眼。」
沈庭到底是没敢落下这只手,他急匆匆地离开。
还因走得太快导致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而我慢慢展开手中捏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皮,一块完整的手腕上的人皮。
就在沈庭在我院中深情款款的时候。
我派人从他的包袱里翻出来的。
多巧啊,这块人皮,竟跟我儿沈自荣手腕上被剐去的那块一般大小。
就连缺口,都一般无二。
天底下竟还有如此巧妙的事情。
我小心捧着手里的东西,放在面前。
这块皮上面被人用指甲划破了几道痕迹。
若是细看之下,便能看出,这是还未写完全的【父】字。
我盯着看了许久,双眼酸涩疼痛,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良久,我收起了东西,让院子灭灯,早早卸下。
我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洗漱后便照例要往放着沈自荣身体的灵堂前去。
只是还未走到灵堂,去给我儿上一炷香。
远远地,我便见着灵堂的方向烟雾缭绕。
有人高声尖叫:「走水了!」
霎时间,将军府中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起来。
7
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赶来时,灵堂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
只余下一地的残垣断壁,还有不断往空中升腾的烟雾。
沈庭站在灵堂最前面,满脸沉重哀切。
「徐大人,刘大人,劳烦你们跑一趟了。」
沈庭眼眶泛红,一派好父亲的模样:「昨夜风大,那守夜的小厮玩忽职守,没留意到风吹倒了烛台,酿成大祸,想着两位大人要来,便也不敢随意惩戒。」
「如今那小厮被我关押在柴房,两位大人可要去提人?」
大理寺的徐大人和锦衣卫刘大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徐大人朝着沈庭拱了拱手,先说了一句节哀。
而后徐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缓缓开口道:「我带了仵作查验尸首,既然尸首已无,那我便带人去书房查查线索。不知沈将军可方便?」
沈庭二话不说直接同意,刚想给人引路。
我却在旁边出声喊了句:「且慢。」
「你又闹什么?」沈庭猛地回头来看我,眼中饱含怒火。
「昨日你就闹到深夜,去求了皇后娘娘要查荣儿的死。
「现如今人来了,你还要闹!」
沈庭接连骂了好几声,惹得那两位大人频频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若是普通的宗门之妇,在外人面前被自己的丈夫如此羞辱,怕是会羞愧得掩面而逃。
可是我没有,甚至在沈庭骂完之后,我也没有看他,没有反驳他。
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徐大人的身上道:「大人,请带仵作跟我来。」
「我儿的尸首,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在灵堂。」
众人皆是一顿,沈庭的身子也僵在当场。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庭,在他诧异的视线下,缓缓转身。
灵堂是我特意设的,若是昨日沈庭能过来祭拜一番。
他就能知道,我并没有在灵堂上设棺材。
只是沈庭满心满眼只有许清欢,根本没有过来看过一次。
甚至于他在放火时,估计也没进去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8
徐大人带着仵作跟我进了书房旁的内室。
刘大人则带着锦衣卫去提审昨夜的小厮。
这两人还各自留下了一些人在书房勘查证据。
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始自己的工作。
唯有沈庭,有点尴尬地站在一旁无所事事。
他不敢进内室看沈自荣的尸体,在书房也待不下去,就背着手站在院中。
我出去时,正看到他跟身边的侍卫低声交流了两句什么。
脸上布满阴霾,看上去十分可怖。
不过下一秒,当沈庭看到扶着肚子朝他走过来的许清欢后。
他骤然绽放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来。
「你怎么过来了,别沾染了晦气,快回去。」
话是如此,沈庭却一把拥住了走到自己面前的许清欢。
许清欢温顺地靠在他的怀中,软声道:「腹中的孩儿想他的父亲了,我便来了。」
「这小子。」沈庭笑得温柔,手放在许清欢的肚子上,满脸幸福。
两人依偎在院中的桃树下,语笑嫣然,一派美满。
徐大人带着人出来时,正好也看到这一幕。
我曾对他的夫人朱氏有过救命之恩,徐大人此次便是为了报恩而来。
他站在我身后,眯着眼睛盯着许清欢的肚子看了半晌,才摸了摸胡子道:「她腹中胎儿不日就要生产了吧。」
「依我看最迟两个月,最快月余。」
我笑了笑,扭头去看他:「你错了,依我看,她六日后就要生产了。」
徐大人停顿了一下,也笑了笑说道:「还得是夫人慧眼。」
9
院子里的两人总算是听到声响,回头来看。
沈庭下意识要把许清欢推开,奈何许清欢十分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
沈庭只能带着许清欢上前来见礼。
许清欢依偎在沈庭的怀中,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怯生生地看向徐大人。
徐大人避开了她的视线,他是知道我家中的龌龊的。
末了,我还听到他低声骂了句:「真晦气。」
不过声音极其小,除了我以外,并未有其他人听到。
而后徐大人朝着沈庭和我拱了拱手道:「将军,夫人,仵作在尸体上查出了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还得带回大理寺去查。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徐大人带着人就要走,沈庭眼眸微闪,不留情面地拨开了许清欢的手,要追着过去送。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远,院落里就只剩下了我和许清欢。
她看着沈庭的背影咬了咬唇,转身也想走。
我出声叫住了她:「进来给荣儿上炷香吧。」
许清欢有些抗拒,连连拒绝。
我却上前两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进来上炷香吧,也算是断了你与荣儿此前的婚约。
「从今往后,便是让他在地府里,也改口,叫你许姨娘。」
许清欢被我身后的丫头们半拉半拽地拖了进去。
只是在看到躺在棺材里的沈自荣时,许清欢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她扶着肚子,浑身发颤地上了三炷香。
而后再也顾不得许多,哭着跑了出去。
不多时,就有丫鬟进来回报。
说是许清欢哭着跑出去后,就去找了沈庭。
又哭又闹地,要沈庭好好惩治我。
沈庭刚送走大理寺的人。
这将军府上下还有不少锦衣卫看着他们呢。
许清欢就在这闹着要他处置我,让沈庭更加烦躁。
为了避免她闹事,沈庭干脆让自己身边的护卫将许清欢带回院子里看管了起来。
吩咐完后,他就不再管许清欢,而是去书房找锦衣卫的刘大人说话去了。
10
我守在沈自荣的灵柩旁一整天。
愣愣地看着四周摆满东西,看见道士神婆围着灵柩一声又一声地叫着:「沈自荣!」
我期盼地探头看过去,只看到我儿冰冷的身体,还有紧闭的双眼。
我苦笑一声,明知道这些所谓的叫魂,不过是做来让我们这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东西有一些心理慰藉罢了。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有所期盼。
期盼我儿的魂魄能回来,能再看我一眼,再叫我一声娘亲。
沈自荣一向乖巧懂事,虽是将军府的孩子,却自幼不爱舞刀弄剑,只喜欢读书写字。
又因为沈庭已是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家中的风头太盛。
若已有武将又出文臣,这个家就离被皇帝猜忌不远了。
所以,他哪怕有一身的才华,也无法去考取功名,走入那金銮殿。
将军府绝了他的仕途,沈自荣也没有任何怨言,总是笑着反过来安慰我。
「娘,孩儿不去科考,就在家里陪着你。往后成了婚,便带着你和清欢一同去看万里山河,岂不美哉!」
他朝我笑着,明明那么近,可又那么远。
我自梦中惊醒,一抹脸颊,才发觉泪流了满脸。
下午叫了魂,晚上我的自荣就入了我的梦。
我起了身,叫人梳洗了一番,就要往放着沈自荣灵柩的屋子里去。
「夫人,如今夜露深重,不如明日再去吧。」
我的贴身丫鬟陈嬷嬷低声劝慰我。
「夫人您这几天吃没吃好,也没怎么休息,大少爷在天上见了,也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
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我梦见自荣了,他定是想我了。」
陈妈妈张了张嘴,可看着我的神情。
又想到还躺在棺材里孤零零的沈自荣,到底还是没再说话。
只是替我穿戴好衣物后,又细心地给我披了件披风。
我并未带太多人,随行的不过是一个陈嬷嬷,还有几个自幼跟在我身边的粗壮婆子。
点了两盏灯笼,两人在前头开路,驱散寒意和雾气。
有三人在身后跟着,而陈嬷嬷则搀扶着我的手往前走。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已到了院外。
陈嬷嬷正欲要推门让我进去,我却做了个手势拦住了她的动作。
「屋内有声响。」我眯着眼睛,示意大家的手脚轻些。
大家不敢再随意动作,安静下来后,总算是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声音。
两道声音,我都不算陌生。
恰好,就是沈庭和许清欢的。
许清欢声音带着惯有的柔弱:「将军,她这般警惕,怕是对我们有所怀疑。」
「要是让他们再查出点什么,那我们可怎么办?」
沈庭嗯了一声,似乎是正在思考该如何是好。
许清欢又道:
「不如,再放一把火吧。
「把这里的一切都烧了干净!
「实在不行,就把她也……弄了。」
11
「不行。」沈庭还残留着一丝理智。
他此前已经放了一把火了,如今再
来一把,还要将我给害了。
如此明目张胆,岂不是将自己的把柄双手奉给上面那位?
沈庭虽被许清欢迷了眼,但也没有脑子蠢到这种地步。
「将军!」许清欢似嗔似怒,高声喊了一句。
沈庭并未理会她,许清欢又恼了:「当初将军与我亲热时,连撞破我们亲热的沈自荣也能掐死,如今被人举着刀威胁了,却不敢动那老虔婆!」
「你是不是心中根本没有我,还顾念着跟那老虔婆的感情?!」
我听着院中的话语,纵然是早有准备,可心脏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难怪,我觉得自荣脖子上的勒痕如此奇怪。
原来,是为了掩盖掐痕,多缠绕了这么多圈的绳子。
原来,是因为他不巧撞见了这对丧尽天良的狗男女做那等苟且之事。
才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掐死了事!
我身子摇晃两下,被陈嬷嬷紧紧扶住。
「夫人!」陈嬷嬤脸色也惨白一片,她哑声说,「此时四周无人,要不我们此时冲进去把他们绑了送官?」
「不。」我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个字,死死掐着陈嬤嬤的臂膀。
我带来的仆从们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
可对上沈庭这个常年在外征战的大老爷们,到底还是胜负未定。
我想要报仇,就决不能失去理智。
「走。」我低声叫陈嬷嬷护着我离开。
是夜,我着诰命服饰,带着人悄然进了宫。
帝后坐在上首,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背脊挺得笔直。
头上传来一声叹息,是皇后的声音:「曦华,你这又是何必呢?」
皇后谢氏,幼年时曾暂住我家,与我连亲带故,更有一同长大的情分。
这份情谊,哪怕我们互相嫁做人妻也并未消散。
她见过沈自荣,自然知道,那是个多么好的孩子。
然而此时,她却叹息着,责备我不该闹到这般境界。
孩子都已经没了,可我说到底还是将军夫人。
我知晓她的意思,只能将身子低下去,更低一些。
「陛下,皇后娘娘!这是臣妇从沈庭处得来的信件,请陛下,娘娘过目!」
我既敢来,便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小太监将我手中的信件呈上去。
高位上的两人看完,有人猛拍了一下桌子,紧接着就是皇后的惊呼声。
我神色未变:「沈庭被俘后,早已与那北鞑子九部达成协议!」
「沈庭承诺下次交战,会装作无力应战,将梁国从东至南边的十六城在三年内拱手相让!」
说完,我今夜第一次在大殿上抬起头来,直视高台上的皇帝和皇后。
「陛下!沈庭这是将梁国国土当成了自己囊中之物啊!」
我说完这句话,耳边传来瓷器重重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好好好!好他个沈庭!朕都不知他还能做朕的主了!」
皇帝怒而起身,气得浑身发颤。
皇后低声安抚,又是拍背又是递水。
我没出声,一直到两人逐渐平复下来,我才重新叩首。
「臣妇什么都没有,只有贱命一条,愿以身作饵,为陛下和娘娘夺回叛国之臣沈庭手中的兵符,为国除害!」
沈庭心思不正,却手握兵权。
皇帝对他就算再恨,也不能轻易下手。
我这一跪,恰恰好跪在了皇帝的心坎上。
进一步说,我能帮皇帝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退一步讲,我大义灭亲,也值得皇帝高看一眼。
高台之上的两人停顿了许久。
半晌,我听到皇帝问我:「你想要朕如何助你?」
我抬起头,轻声道:「臣妇只需一味药。」
「一味催产药。」
我趁着天未亮回了将军府。
今日是我儿沈自荣死的第三日。
荣儿是枉死,我并未大肆宣扬,也没有发帖请远近亲朋来悼念。
但是沈庭到底还是威名赫赫的镇国大将军,多的是人想贴过来巴结。
我刚回府不久,便有小丫鬟来通传,说门外有不少人来拜见。
我精神萎靡,没空应付这群人,让人去打发走。
小丫鬟脸上的表情奇怪,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出来。」陈嬷嬷替我出声,「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小丫鬟看了一眼陈嬷嬷的脸色才敢开口道:「许,许姨娘让人把外头递帖子的人都请了进来了!此时正在招待呢。」
陈嬷嬷瞬间骂了句:「府里的主子都没说话,她个妾哪里来的脸面!」
一个妾室还想操办嫡子的葬礼。
还真当我这个正头娘子是死的不成?
陈嬷嬷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即就替我去狠狠地甩许清欢两个耳光。
我却并未生气,咳嗽两声,叫陈嬷嬷俯身过来。
「你让桃儿出去,将许姨娘怀着的是自荣孩子这件事情抖搂出去。」
陈嬷嬷点头,我又继续道:「我要所有来祭奠的人都知道侯府的这件龌龊事。」
「再找两个人,去门角家丁们停马车的地方说说。」
既然许清欢这么喜欢揽活,那我自然乐得让她出风头。
我是个极好的婆婆,甚至能大方地给她个正经的名头。
只是希望她今日之后,不要后悔才是。
陈嬷嬷听了我的吩咐,已经下去办了。
屋内,我用手撑着脸,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我快要睡着时,却突然被一捧水给泼醒。
冰冷的水泼到脸上,带着一阵隐隐的刺痛和凉意。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沈庭脸色铁青的模样。
他手里正拿着那杯已经完全冷掉的茶水,径直泼了我满脸。
「沈庭!你做什么!」
我用手擦掉脸上的水渍,冷声质问。
沈庭冷哼一声:「我做什么?我应该问问你才是!」
我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手中的茶杯夺了下来,而后往地上一砸。
清脆的瓷器落地声响让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就连沈庭的额头都有青筋暴起。
饶是这种气氛,我也不慌不忙地叫人进来,洗脸更衣。
「沈庭,你若是有要紧事,你现在就与我说。」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淡至极:「若是没有,就请你先出去吧。」
夫妻二十余载,我太过了解沈庭了。
他这个人虽然带兵打仗看着还行。
可世界上骨子里就是那种自傲自得的大男人。
他只听自己想听的,只看自己想看的。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许清欢的眼泪迷得五迷三道的。
哪怕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也置之不理。
「你为何称病不起,让清欢挺着大肚子为你操劳?」
沈庭在我的视线下还是忍不住事情说了出来。
「你可知,清欢为了将军府的面子不落在地上,忙前忙后,如今更是动了胎气,差点小产!
「她在外面忙碌,你在里屋当个没事人一样,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当是沈庭发现了自己随行包裹被人翻找过的事呢。
我扯了扯嘴角问:「那你要如何?人不是我让放进来的,也不是我逼着她去招呼的。现在她出了问题,你尽数都推到我的身上,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沈庭被我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会红一会白,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总之,今日之事你也有错处,跟我一同到清欢面前,给她认个错服个软,我便既往不咎了。」
我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抿了一口。
在沈庭话音落下时,我猛地将茶水往他身上泼过去。
沈庭避之不及,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上手要来抓我!
我不躲不避,当着沈庭的面,脸色如常道:「我若是你,必定先回去问她。」
「为何荣儿的亲娘都还出面,她这个荣儿曾经的未婚妻,如今的许姨娘偏偏要出来披麻戴孝?」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庭又问:「她果真是自愿跟你的吗?」
沈庭沉下了脸来,这次毫不迟疑,狠狠地举起手要往我的脸上来。
我却没有再如之前一样不避,而是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笑着说:
「你年近五旬,鬓边已有白发,如何比得上荣儿身强体壮的少年郎。
「你死后,荣儿便是这将军府中说一不二的家主,她便是荣儿的正室娘子!
「如今,她不过是在我手掌心中的小小姨娘,比家仆地位高不到哪里去。
「沈庭,她真的是自愿跟你的吗?你我都心知肚明。」
沈庭脸色铁青地离开我的院子。
听下面的人报告,说他径直去了许清欢的屋子。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听说沈庭跟许清欢大吵一架,将一屋子的瓷器都砸了个遍。
可傍晚,不知怎么地,许清欢又挺着大肚子去书房找沈庭。
晚膳时分,两人再出来时,已然又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甚至他们的恩爱,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还当众互相喂饭,你侬我依,许清欢还大胆地坐在沈庭的大腿上。
这般放肆大胆的举动,让伺候的丫鬟们都羞得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偏偏许清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得不行。
不过还好,许清欢或许发觉自己一直来挑衅我的举动,在沈庭的眼里落了下风。
所以今天晚上,一整晚她都没有在我面前蹦跶。
我也并未去找她的麻烦,只是在新做好的沈自荣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第四日了。」还有三日便是我儿的头七。
我得快些,将那些辜负过我儿,害过我儿的人一一收拾干净。
不然沈自荣回来,看见害死他的人还在世间潇洒。
怕是会责怪我这个当母亲的,做得不称职了。
一夜好眠,沈自荣死后的第四天,将军府意外地有些安静。
沈庭一早带着亲兵出门去了,急匆匆地不知道去干吗。
许清欢则是安安分分地待在了自己院子里,没敢出来走动。
就连院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我对她动手脚。
就连刘嬷嬷都觉得此时是除掉许清欢的最好时机。
我却笑着修剪菊花:「我下手,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这么轻易地让她死去,怎么对得起沈自荣临死时受到的折磨和痛苦?
我将一株病恹恹的菊花剪除,将剩余的团成一团,包裹起来回了屋。
屋内,有一只胖嘟嘟的信鸽停在我的窗台前。
我解开上面的小纸团,瞧见一行字。
[谣言入耳,回府路上。]
我将纸条放入火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时机到了,让伺候许清欢的书画将这枚药给她吃下去吧。」
我将催产药拿给陈嬷嬷,陈嬷嬷立即小心地收好急匆匆地出去。
这便是我与许清欢的不同之处。
她能依靠的,能攀附的人,只有沈庭。
她就像是一株柔弱无骨的菟丝花,不是攀附这个男人,就是攀附那个男人。
许清欢还总是想通过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试图磨灭我和沈庭的感情。
可是她从未想过,沈庭常年征战在外。
而我,才是将军府中说一不二的正主!
「许姨娘羊水破了,要生了!」
沈庭前脚刚踏入将军府,后脚便传来小厮的急切通报声。
「你说什么?」沈庭神情一怔,抓住那报信的小厮问。
小厮被他吓得咽了咽口水,在沈庭阴沉的目光中还是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今日下午许姨娘就频频腹痛,底下淌了一地的水。有经验的老嬷嬷说,她这是羊水破了,就要生了,让我快些出门找将军回来!」
沈庭脸色铁青,抓着身后那个拎着药包的老大夫,快步往许清欢的院子里去。
我到时,只听到院内传来沈庭的怒声质问:「怎么会是足月生产?!」
「你再重新给我把脉!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必斩了你!」
我在门外扯了个略带嘲讽的嘴角。
我知,沈庭其实已经信了八成。
因为这大夫是他自己找来的,未经过我的手。
他不信我,也怀疑许清欢,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现如今,有人在他耳边告诉他:「许清欢怀的莫不是沈自荣的孩子?不然怎么挺着大肚子也要替他操持?」
他在路边随手抓过来的老大夫,为许清欢把脉后,战战兢兢地告诉他:「夫人,夫人是足月生产,不必再下保胎药啊!」
一个两个都在他耳边告诉他,许清欢腹中孩子的不对,并不是早产。
产婆急匆匆地赶来,进去一摸许清欢的肚子,正欲说话。
一旁的书画却将一把刀抵在了产婆的后背。
没多时,产婆在窗口探出头来,满脸的焦急之色:「胎儿太大了,顺不下来。」
「将军,夫人!还请早做决断!不然大人和小孩都难保!」
产婆高声催促着,和屋内许清欢痛苦的号叫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地刺耳。
我站在一旁,没出声,安安静静,本本分分。
倒是沈庭时不时地看向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将军!」产婆又高声喊了一句,似乎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庭刚才得知,许清欢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种。
他已经怒火中烧,偏在这时,屋内的许清欢被书画塞了一块百年人参含着,又有了力气。
许清欢带着哭腔大叫出声:「将军!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她这番话一出来,沈庭便气红了眼。
沈庭平生最恨有人骗自己。
特别是这人还是跟自己你侬我侬,恩爱多日的许清欢!
「孩子,呵!」沈庭冷哼一声。
想到她先失身给了沈自荣,又来倒贴自己。
又想到许清欢骗了自己,害得自己失手杀死了沈自荣,顿时更加愤怒和疯狂。
沈庭不顾门口小丫鬟的阻拦,大步冲进房间!
下一瞬,屋内传来许清欢撕心裂肺的叫声,很快就没了声息。
没一会儿,沈庭满身血腥味地从屋内出来,手上满是血迹。
他没在院中停留,大步往外走去,只是在路过我时脚步微顿。
而后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留下一句:「曦华,是我错了。」
我没有回应他,沈庭也不急着听到我的回复,径直离开。
我在沈庭离开后,才抬起眼眸,走进了房间内。
此时的房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几个小丫鬟围成一团要吐不吐。
产婆则是早已双腿酸软地瘫坐在地,一脸菜色。
书画脸色惨白,却还强撑着冷冷地盯着床上之人,见我来了,连忙上前。
「夫人,将军伸手进去,硬生生将胎儿从许姨娘的肚子里扯了出来。
「孩子本来还有气,结果被将军活生生摔到地上,已无力回天。
「许姨娘也因为看见这一幕而昏死过去。」
她三言两语讲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我点头,没靠近,只看到床榻上滴滴答答地在流着血水,一刻不停,分外瘆人。
可偏偏许清欢被我用人参和皇家秘制的保命药吊着一口气。
所以此时哪怕她伤成这样,依旧还有力气,低低地呻吟着。
我闭了闭眼,低声吩咐道:「速拿我的牌子,去中街请刘御医来。」
「务必保住她的命。」
许清欢被我及时吊住一条命。
不过此时她就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下半身更是因为沈庭的粗暴行为,而遭受重创。
往后可能无法再正常站立,更加无法正常排泄。
沈庭听到我不计前嫌,千方百计地要留许清欢一命时,有些唏嘘。
当晚,他就来了我的屋里。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沈庭猛地从我身后将我抱住!
我身子一个激灵,差点反手将袖口的小刀捅过去。
沈庭却深深地在我的后脖颈上吸了一口气,呢喃道:
「曦华,兜兜转转,我才发觉,原来只有你是一心为我。
「只是,你如此心地善良,竟然还留着许清欢那个贱人的命。
「你可知,当初她还想逼我休妻,娶她为正妻。」
我沉默着,半晌就在沈庭以为我不会说话时。
我出声道:「她到底是荣儿喜欢过的女子。」
这句话落下,身后的沈庭身子僵了僵,我趁此机会挣开了他的束缚。
一夕之间,许清欢从沈庭最喜欢的女人,成为沈庭最厌恶的人。
加上她曾经跟沈自荣有了婚约。
又与自己未来的公公沈庭有了首尾。
连带着沈庭的名声都在朝中变得有些不堪起来。
沈庭一直到如今,才觉得有些后悔,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来我院中求我谅解。
「曦华,你知道的,许清欢鬼话连篇,饶是我也不免被她的话欺骗。
「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你便原谅我吧。」
沈庭张口闭口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许清欢的身上
我死死地握住拳头,背着沈庭深吸了两口气,才将满腔的愤恨重新压回去。
再转头时,我眼眶微红,抬眸看向沈庭,满眼的痛楚。
「将军,我与你风雨同舟二十余年,又生了荣儿,培养他长大。
「可当你带着许清欢进将军府大门那一刻,我对你的心就死了。」
「你走吧。」我哑声道,「往后,不论你寻什么陈清欢、刘清欢都好,都与我无关了。」
沈庭脸色微冷,却不经意地看见我脸上落寞的表情。
他心神微动,自然不信我跟他相濡以沫二十多年,会这么轻易就放手。
况且在他的心中,我是将军夫人。
自嫁入将军府,成为他的妻子后。
便是注定了这辈子都要依靠他的。
以前,我还有沈自荣可以依靠。
如今连儿子都没了,可不是只能攀附自己了?
沈庭猛地拉住我的手,放低了姿态柔声问我:「我是真的知错了,曦华,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我眼皮微动,抿了抿唇,一派不甘愿。
可是在沈庭的视线下,我挣扎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对他道:
「将军,曦华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曦华现如今如同那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日后若是又来个什么清欢,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落下两行清泪道:「这几日晚上,我就连觉都睡不踏实。」
沈庭大为触动,再三保证,往后会对我好。
我垂着眸,将他给我画的大饼当成耳旁风。
却在沈庭要走时,我拽住了他的衣角道:「将军,今日留宿吧。」
沈庭自然喜不自禁,当即同意了下来。
入夜,沈庭睡在我的身侧。
屋内烟雾缭绕,沈庭的鼾声打得震天响。
我沉默着下了床,屋内已有四个锦衣卫站在暗处。
我抬眸,看向这次的领头人刘大人,朝他点了点头示意。
「搜过他的书房和贴身包裹,并没有看到兵符。」
刘大人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点头。
这等重要的东西,沈庭必定会贴身放着。
只是锦衣卫怎么都翻找不出来,才要我来动手。
我想到沈庭的性格,沉默地指了指放在床边的靴子。
「在鞋里?」刘大人闻着靴子上散发的臭味,眉头微蹙。
有一个锦衣卫上来翻找,在里面没找到所以然,可在翻转靴子时,找到了鞋底的暗扣。
刘大人瞪大了眼睛,而我却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嘴角。
无人知晓,这个鞋底藏东西的招式,是我教给沈庭的。
如今,也是我,带着人,在他的鞋底翻出了那枚兵符。
刘大人抓着那枚兵符,眼睛微亮。
他急着带人回去复命,我也没拦着。
锦衣卫撤走,屋内顿时空荡荡的,我在床边盯着沈庭的睡颜坐了许久。
曾有过要不现在就把他刺死的想法,可想想,这样又太便宜他了。
我转身去了灵堂,为沈自荣上了三炷香,又敲着木鱼一直到天亮。
天刚刚破晓时,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数十个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蜂拥而至,冲进我们的房间,直接将沈庭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沈庭睡眼朦胧,但是眉眼中满是戾气。
「我可是朝廷命官,圣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你们竟敢这样对我?!」
沈庭想挣扎,要还手,而大理寺的徐大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来。
他高声道:「沈将军,有人举报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沈自荣,劳驾跟我走一趟吧!」
沈庭满肚子的话霎时间憋在了心里,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是谁?」他厉声问,「是我的夫人吗?」
一直到沈庭被押到大理寺,他看到台上坐着的人后,眼底猩红一片。
「竟然是你!」沈庭怒骂出声,「许清欢,你这个狗娘养的贱皮子,我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对我?!」
许清欢脸色惨白,被人搀扶着半坐半躺地靠在椅子上。
听到沈庭的话,许清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是仅仅是大一点的情绪波动,都让许清欢咳嗽不止。
身后立即有人给她喂上续命的药丸。
「你待我如何?生生扯出我的孩儿!当着我的面摔死,这便是好?那你口中的不好到底是什么?」
许清欢声声泣血,双眼比沈庭还要红,是痛苦和绝望。
「当初我和沈自荣在院子里与你见面,你便惦记上我。
「后来更是哄骗着我,破了我的身子。
「你简直,禽兽不如!枉为人!」
许清欢一边咳嗽一边痛斥沈庭。
沈庭冷哼一声;「你早就存在攀龙附凤的心思,分明是你故意勾引我在先!还在这里倒打一耙!」
沈庭看许清欢的视线,恨不得直接跳起来将她直接乱刀砍死。
两人争论不休,许清欢干脆不再废话,直接道:「我有沈庭杀死沈自荣的证据!」
沈庭冷眼瞧她,并不以为然,甚至还镇定自若地想站起来找凳子坐。
对于这件事,沈庭早有准备,并不惧怕。
许清欢详细讲述了经过,将他们二人在书房亲热时,被沈自荣撞见,然后两人如何联手杀害他的事情一一道来。
大理寺审理此案的徐大人还有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个个都瞠目结舌。
宠妾,谁家没有两个,可为了一个女人害了自己养了十八年的亲生儿子这种事,倒是嫌少耳闻。
大家议论纷纷,唯有我在听到沈自荣原本还在挣扎,却在看到沈庭拿着绳子朝他走过来时,停止了挣扎后,泣不成声。
无人知晓沈自荣那时的想法,亦无人知晓我内心的悲痛欲绝。
沈庭开口狡辩道:「我只是跟自个儿子开个玩笑,谁想到会发生这种悲剧?」
沈庭一句,他也不想的,就好像可以将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去。
许清欢却疯了一般地朝他扑过去喊着:「你好毒的心!好狠的手段!」
「如此狠毒,难怪上天要让你断子绝孙!」
「你什么意思?!」
沈庭脸色铁青地看着许清欢,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她的意思是说,你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他们父亲手里。」
我从后方缓缓出来,在沈庭不敢置信的视线中,淡然地站在了一旁。
「这不可能!」沈庭绝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有错误。
他目眦欲裂,朝着我吼道:「曦华,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你沈大将军难道耳朵这般不好使了,刚刚的话都听不清吗?」
「也是。」我扯出一抹冷笑,「毕竟你沈庭根本就不能算作人。」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被死死地摁在地上,还挣扎着要冲过来的模样,淡淡地在他耳边道:「我说啊,许清欢肚子里的孩子,那个被你亲手摔死的孩子,就是你的种。」
沈庭猛地瞪大眼睛,浑身发颤,嘴里骂着毒妇,恨不得直接冲过来杀了我。
亲手勒死沈自荣的是他,亲手摔死许清欢肚子里孩子的人还是他。
可事到如今,他还是自顾自地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我的身上。
什么世道的审判,于沈庭而言,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他根本没有道德可言,又何谈用道德来压他!
我突然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无趣得很,将沈庭作恶的证据一一摆了上去便自顾自地退场了。
判决下来后,沈庭还在撕心裂肺地嘶吼着:「我是镇国大将军,没有圣上的旨意,你们无权处置我!」
「我不过是无心之失,那是我儿子,我给了他生命,自然有权收回来!你们凭什么……唔!」
沈庭的「据理力争」淹没在一声痛呼中,似是有人堵住了他的嘴巴。
身后传来一阵阵板子落下的声音,还有沈庭的闷哼声。
沈庭罪大恶极,被判秋后处斩,关押在地牢。
许清欢无处可去,又被人抬回将军府。
她日夜哭个不停,眼睛都快哭瞎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自荣,自荣你救救我啊!」
空旷的房间无人回答她,只有窗边呼啸的风声。
沈自荣下葬的那天,许清欢拖着破败的身子,跳入池塘。
她临死前还在哭号着:「早知如此,何至如此!」
许清欢死在沈自荣下葬这天,无声无息。
沈自荣下葬第二天,我去了天牢。
沈庭穿着破烂囚衣,见到我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扒拉着囚房门口朝我喊着:「曦华,曦华,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面上!你帮我这次!往后我必定好好待你!」
我大概猜到了沈庭的意思,饶有兴致地问他:「何事?」
沈庭难掩兴奋将自己的这双鞋脱下来,交代道:「你拿着这双鞋去郊外十里村找一个姓李的男人,跟他说让他带着妻女速速来京城,他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我听完后挑了挑眉,对暗处的锦衣卫道:「听到了吧,十里村姓李的。」
「所以,你到底藏了多少兵?」我又扭头去问沈庭。
沈庭的身子僵在原地,紧紧握着手里的鞋,满脸的颓败。
他打开底下的暗层,只看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砖头,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
锦衣卫离开了,我便叫人将沈庭拖出来。
他如今双手被折断,无力地垂在身侧。
「你为何,曦华,我们是夫妻啊!」沈庭到此时终于慌了!
我轻声说:「可是荣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他是你的儿啊,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对他?」
我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在沈庭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时,手起刀落,剪掉了沈庭的下体。
牢房里顿时回荡着沈庭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咒骂声。
但是很快,因为血流得太多,太过痛苦,沈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我又招手,叫来了早已准备好的三位御医。
「养好他,在秋后问斩前,我们的沈大将军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御医们脸色也有点发白,但想到宫里的命令,还是听我的话顺从地过去给沈庭把脉扎针止血。
我丢掉手中的剪刀,叫来狱卒长:「刑部有什么招式,往后你每日都在他身上来一遍。」
狱卒长点头哈腰,不敢不从。
我不想再看沈庭一眼,转身离开。
从刑部出来,外头的阳光有些灼眼。
我眯了眯眼睛,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娘亲。
我湿了眼眶,扭头四处去寻,却只寻到一对卖糖葫芦的普通母子。
小孩看上去只有三岁上下,仰着头看自己娘亲手里的糖葫芦架子,口水直流。
他想吃,却十分懂事,不敢开口,只能期期艾艾地低声喊着娘亲。
他的娘亲正忙着招揽客人,没有注意到孩子的馋意。
我走上前去,花十两银子,买下了这一架子的糖葫芦。
妇人有些惶恐,不敢接,只低声道:「贵人,一两银子足矣,十两太多了!」
「没事。」我低声说,「收下吧,今日便不要再卖了,拿回去给你家这小子吃吧。」
「他的口水都要淌到地上去了。」
妇人这才看到脚边的儿子,羞得满脸通红。
我将钱塞进孩童的手中,转身就走。
还没走两步,忽地听到身后有稚声稚气的声音在喊:「贵人娘娘!」
我愣了愣,回神,看见那个小豆丁举着糖葫芦朝我扑过来。
他将糖葫芦送到我的面前,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恍惚间,我又看到我的荣儿,也是这般。
他总是会捧着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跑到我的面前,轻声叫着:「娘,这是孩儿最喜欢的东西,娘也尝尝!」
耳边响起那名孩童的声音,他问我:「贵人娘娘,我娘做的糖葫芦好吃吗?」
我说:「好吃啊。」
他闷闷道:「你骗人。」
「好吃你怎么哭了?」
完
用户评论
这故事真是让人心疼啊!妻子这么忠贞,为了丈夫千里迢迢奔波,这份爱情真叫人动容。希望这对夫妻能够早日团聚!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太可悲了,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对被俘的公公的爱意如此深沉,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边塞战争残酷无情,让人更加珍惜身边的人。
有18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觉得这儿媳也太冲动了,嫁妆还没入门就跟着丈夫去边塞,这会不会太危险啊?也许应该先等等情况再决定吧。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哎,这社会真是复杂啊!男人被俘就变成了妻子的包袱,女人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一个未过门的儿媳,承受的压力可都想像得到。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小说写得好,情节引人入胜,让人不自觉地代入其中,感受爱与忠诚所带来的力量和痛楚。期待看到下一章节!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故事好虐啊!完夫君被俘了,儿媳出走的决定真是令人惋惜。这种爱情太不容易守护了,希望他们能够最终幸福。
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觉得这儿媳也太任性了吧?她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不要冲动地跟着去边塞。这样的决定可能会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读完这段,真的很难平静下来。爱情、忠诚、战争,这些主题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思考生命和责任的意义。真想问问作者,他们想要表达怎样的情感?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边塞之地充满了危险,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去那里确实很危险,不知道她有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故事写得让人紧张又让人感动,期待后续发展。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故事太感人了,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媳为丈夫和公公如此付出,真是令人敬佩!他们之间的感情,超越了血缘关系,更像是一份永恒的誓言。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种故事现实生活中或许很少发生吧,因为现实中很多事情都更复杂,爱情不是简单的英雄主义色彩。但故事本身还是比较动人的,让人能体会到一种纯粹的爱意。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虽然边塞战争残酷,但这样的爱情令人感动。希望他们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早日团聚!也希望他们的经历能够提醒我们珍惜身边的人。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故事写的很不错,引人入胜,让人读完之后回味无穷。这种跨越血亲的感情和忠诚感确实非常震撼人心。但边塞环境太过危险了,不知道这样的爱情能否长久?
有11位网友表示赞同!
说实话,我觉得儿媳的做法太莽撞了,结婚仪式都没举行就出去冒险了!如果她真的爱完夫君,应该先考虑自身安全,找到更靠谱的办法去边塞营救丈夫。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种悲壮的爱是真的很让人沉醉啊!但同时也要想想现实:婚姻和爱情并不是只有激情与奉献,还需要很多耐心和智慧来经营,希望他们能克服困难找到真爱之路。
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
边塞战场本就残酷,未过门的儿媳去那里做什么呢?我觉得故事把这种危及身心的爱情描述得太过片面了,忽略了现实的复杂性。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完夫君被俘是悲剧,但这个未过门的儿媳选择跟随太危险了!我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考虑后果,不要冲动做事。爱情不能成为冒险的借口。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